过路人

前文：01-03

此章又名如何哄小孩儿。

 

 

04

 

王源打车回去后，随便在外卖app上点了份外卖。外卖小哥来得飞快，他打开一部几年前的电影，一边吃饭一边看。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外卖还没吃两口，客厅的座机就响个不停。他抻长手臂够着电话，摁下接听。

“喂。”他嘴里还嚼着米饭。

“你好，我是春田花花幼稚园的老师，请问是王慕瑶的家长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出于礼貌，王源赶忙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回答道：“他去上班了，暂时不在家。”

“啊？可是王慕瑶说他爸爸今天休息，在家啊……”

王源皱起眉，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细小的声音。

“王慕瑶你是不是骗老师，你爹地明明不在家。”

“老师，我爹地在家的！你把电话给我！”

声音吵杂，王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特别响的声音。

“爹地！”

王源更懵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爹地，我被人欺负了。”王慕瑶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

“欸我不是爹地，我是那个叔叔，你爹地上班去了啊。”

“呜哇。”王慕瑶一下哭得很厉害，把王源弄得措手不及，他刚想安慰小姑娘别哭了，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对他说：“爹地，你过来幼儿园接我回家吧，这里有坏人，都欺负我，呜哇。”

王慕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源急着赶忙说：“好好好，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别哭了啊。”

“好，我等你哇。”

王源应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他将座机放回去，他还是有点搞不懂王慕瑶的意图，不是说讨厌自己嘛，王俊凯早上送她去幼儿园以后就去上班了，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爹地现在这会儿在公司，而且一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就喊爹地是怎么回事？

王源的脑子乱糟糟的，他看着桌子上还没吃多少的饭，简单收拾了下，打算出门扔掉。他从地毯上起身，拎着外卖盒出门，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师傅报了幼儿园的地址。

幼儿园离住的地方不远，十分钟的车程，王源付了车钱就下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口保安把他拦了下来，问他是来干嘛的。

他笑着说：“哦，我来找王慕瑶的。”

“王慕瑶？大班还是小班？”

“……”

王源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我说不知道你能放我进去吗？”

“不知道？”保安的声音骤地拔高，“不知道还想我放你进去？我看你就是个人拐子吧，好呀，这青天白日的你就开始打小孩儿主意了，今天我就当个良好公民，我把你拉局子里去！”说完，保安真要上前拉住王源的手，王源吓得直往别处跑。

“不是，我长得像人拐子么你就说我要拐小孩儿！”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知道呢？”

保安这话把王源整无语了，他这次来北京是和保安杠上了吗？

他这愁着怎么跟保安解释自己不是人拐子，保安也是急性子，直接上来打算把他拉走，他和保安在门口纠缠着，突然有人超大声地喊了声：“爹地！”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道特别小的黑影蹭蹭蹭地从里面跑出来，直接往他腿上扑。他被这阵冲劲儿冲得有些眩晕，他略微稳住重心，看见抱着自己就是王慕瑶。

小姑娘仰起脑袋看他，眼眶通红，一看就刚哭过。

王源蹲下来，大拇指擦掉王慕瑶脸上的眼泪，温声问：“怎么又哭了？”

“有人欺负我。”王慕瑶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哭得抽抽搭搭的。

“怎么欺负你了？”

“李濯把我推倒在地上，还不跟我道歉。”

王慕瑶说完觉得委屈，金豆豆掉个不停。王源伸手揉了揉王慕瑶的脑袋，看向幼儿园那边，不远处就是脸色犯难的老师，旁边还站着个大胖小孩，体型比王慕瑶大得多。

他指了指胖小孩，问：“站旁边的是不是欺负你的人？”

王慕瑶看向那边，用力地吸了吸鼻涕，点了点头。

王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再怎么说也不能欺负女孩子，他从地上站起来，牵着王慕瑶走过去，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视线没离开过那个小胖子，但是那个小胖子一点都不怕他，还鼻孔朝天，一副嚣张的样子。

王源忍住想教训熊孩子的冲动，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脸色为难地跟他解释：“是这样，小孩子之间起了点小矛盾，王慕瑶她非得要求她爸爸过来，所以我才……”

王源打断她的话，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您觉得王慕瑶小题大做呗？”

“欸，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先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知道，我女儿被人撞倒，要句道歉怎么了，你看小姑娘哭成什么样了？”王源边说边把王慕瑶揽过来，俨然一副为自家小孩讨公道的家长模样。

老师难以开口，王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看着那个小胖子，问：“你道不道歉？”

小胖子翘着双手，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理都不理王源。

王源心里来气，使劲忍住想直接上手教训人的冲动，对老师说：“这熊孩子的家长呢？我要求和他的家长谈谈，这家长是怎么教的，你看小孩这样还有点礼貌没？”

“我觉得这件事本来也不用把家长喊过来，我把你喊过来呢也是因为王慕瑶要求，你看啊……”

这老师还在王源面前说个不停，王源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直接问小胖子：“你爸妈呢？”

小胖子瞄了他一眼，说：“我爸是公安局局长，没空来。”

王源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就说呢，这小胖子为什么能这么嚣张，老师还拼命护着，原来家里关系硬。

“公安局局长就教出你这么个小孩儿，你爸知道该吐血了吧。”

小胖子被刺激得大吼：“你信不信我让你蹲局子里！”

“嘿，你小子还挺能耐，有本事让我蹲局子啊，我一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我怕你啊？有本事你就把你爸叫过来，公安局局长怎么了，就能滥用职权随便关押无辜市民啊？”

王源把一长串话说完，心里总算舒畅了点。小胖子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源眯着眼，还偏要继续说：“怎么了？有本事你就叫啊，我就在这儿等着！”

于是，小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整个人赖在地上胡乱撒泼。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叫我爸过来，你们都欺负我！”

“……”

 

王源和老师商量了一下，提前把王慕瑶带回去了。小姑娘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他在路边一家哈根达斯店停下，王慕瑶扬起脑袋看他，一脸不解。

“要不要吃雪糕？”

他指了指店门，见到小姑娘蹙起眉头人脑交战好一阵，最后点了点脑袋。

 

王慕瑶捧着夏威夷果仁味的雪糕球吃得欢快，但还是不跟王源说话。

王源靠在沙发上，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爹地？”

王慕瑶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阵才说：“不想爹地担心。”

“万一我不在家，你要怎么办？”

“……”

小姑娘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答案。

精致的瓷碗里的雪糕球开始融化，王源叹了口气，说：“你有事不说才真正让你爹地担心。”

王慕瑶年纪小，不明白他话的意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解地望着他。王源大概明白王俊凯说王慕瑶比同龄的小朋友要早熟是怎么回事儿了。同龄的小朋友被欺负，就会赖在地上撒泼哭喊，但王慕瑶不会，她被欺负了，还不想让王俊凯知道，这哪里像个小孩。

“打个比方，假如你爹地被人欺负了，但是他不告诉你，你又发现了，你会不会很着急？”

王慕瑶想了一下，点点头。

“所以说啊，你有事不说才真正让你爹地担心。”

“可是我爹地怎么会看出来我被人欺负？”

王源无奈地笑着，手指刮了刮王慕瑶的鼻子，说：“你呀，哭成花猫似的，你爹地看不出来才怪。”

王慕瑶的眼皮哭得肿成核桃，眼皮泛红，任谁一看都知道她哭过。

小姑娘放下小勺子，一脸愁闷。

“雪糕不吃啦？”

王慕瑶摇摇头，问：“我要怎么样才能让爹地不知道？”

王源挑了挑眉，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你爹地不担心。”

“可是我这样爹地不会不担心啊。”

“所以你爹地怎么会不知道呢？”

王源摊开手，王慕瑶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脑袋慢慢地低下去，看起来很挫败。

“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让你爹地知道才会让他担心。”他揉了揉王慕瑶的脑袋，小姑娘没躲开，“所以这回就让他知道，别让他担心你。”

王慕瑶看了他很久，最后才点点脑袋。

“快吃，等会回去睡一觉，眼睛就不疼了。”

王慕瑶重新拿起勺子，挖着雪糕吃，一口一口的。

“所以说，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说讨厌我？”王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好奇。

小姑娘含着雪糕，说得含糊不清。

“因为你抢了爹地的牛奶。”

“什么？”王源听不清楚，王慕瑶吃下嘴里的雪糕，重新说了一遍：“因为你抢了爹地的牛奶。”

王源有些愣，想起上午自己确实是喝了一杯热牛奶，他以为是王俊凯早就准备好的，没想到是王俊凯自己的，这会儿知道小姑娘讨厌自己的理由，王源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今天这件事之后，我决定不讨厌你了。”

王慕瑶说得大义凛然，把王源逗笑了。

“我要知道是你爹地的牛奶，我就不说喝了，这样你就不会讨厌我一早上了。”

“不是。”王慕瑶看向他，王源问：“不是什么？”

“不是因为牛奶这一点讨厌你。”

“我还有别的地方让你讨厌？”

王慕瑶点点头，说：“你来我就很讨厌。”

“……”王源觉得很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你以后会跟我们一起生活啊。”

“……”

王源被王慕瑶的话吓得愣住，什么叫以后会一起生活，他突然就搞不懂了。

“什么叫一起生活？”他反问王慕瑶。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住在一起啊。”

“……”

“谁跟你说的？”

“爹地啊。”

“……”

王源第二次被吓得愣住，所以王俊凯对他的态度是这样的？他被这个突然而来的认知冲击得晕晕乎乎。其实他对于王俊凯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无论从外貌还是暂且了解到性格来说，王源都觉得没有问题。

但是王俊凯，已经对自己有想法了？

王源迷迷糊糊地问向自己。

 

小姑娘雪糕吃得很快，王源打了个车回去。小姑娘无端多了一下午的时间可以待在家里，一进门就欢快地撒丫子跑，裸粉色的小书包早早给王源拎着，他看着王慕瑶跑进卧室，然后拿着个游戏机冲他晃了晃手，问：“你要不要一起玩？”

王源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他拿过王慕瑶手里的任天堂switch，挑了挑眉问：“你爹怎么想起给你买游戏机？”

小姑娘嗯哼了一声，说：“爹地说玩具太占地方，就给我买游戏机。”

“……”

王源想了想，好像也是，小孩子新鲜感重，买回来的玩具通常玩不到几个月就不想玩了，家里的玩具越堆越多，确实很占地方。

“行，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王源悄悄地改了称呼，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被叫叔叔还是太别扭，虽然自己现在二十九岁，但还是没到三十嘛，叫哥哥还是不过分的。

王慕瑶拿过游戏机，点开她最近玩的一个游戏，王源对这游戏界面上的红帽子蓝色背带裤一点都不陌生。

“你怎么不玩overcooked？”

王源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马里奥，一脸无奈。

“赛车好玩啊。”王慕瑶边说边用了个加速道具，车尾巴喷了火咻地往前跑，小姑娘玩得全神贯注，超车的时候还蹦出几句欢呼声。

王源一脸无奈，等小姑娘跑完一局，突然大发慈悲地跟他说：“那我和你玩厨房吧。”

“你不是不爱玩吗？”

“唔也不算不爱玩，爹地在的时候我会和他玩。”

“……”

“他是比较希望我玩这些游戏啦。”

要是让王俊凯知道自己女儿是这样的话，估计心都要碎了。

王源和王慕瑶一人一边，两个小人在厨房忙碌着，王源让王慕瑶拿食材，王慕瑶吵着说自己这里还有菜没做完，两个人一局下来差点把厨房给弄炸，吵架的声音也没停下来过。

 

王俊凯下班后赶去幼儿园接王慕瑶，谁知道去到以后老师说王慕瑶中午就回家了。王俊凯以为王慕瑶被人拐走，老师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清楚事情原来后，他连忙开车回家。

打开家门，人还站在玄关没进去，就听见客厅传来吵闹的声音。王俊凯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地板上是散落一地的乐高积木，东一块西一块，王慕瑶在沙发那儿露出个脑袋，麻花辫要散不散，头发乱糟糟的，但是笑得很开心。

王俊凯皱着眉靠近，王源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王慕瑶坐在王源身上，王源挠着王慕瑶痒痒，两个人都没发现王俊凯回来了，还是王俊凯咳了两声，两人才回过神。

王慕瑶见王俊凯回来，一下从王源身上跳下来，跑到王俊凯面前，甜甜地喊爹地。

小姑娘玩得脸蛋红扑扑的，喊爹地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王俊凯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看向王源，对方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局促，但是又晃了晃手，对他说：“哈罗。”

他看着王源胸前的衬衫起了皱褶，大概能猜出下午他俩玩得多疯。

“瑶瑶。”王俊凯蹲下身，“中午回家了为什么不告诉爹地？”

王慕瑶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忘了。”

“是忘了还是不想告诉我？”

客厅的气氛突然严肃，小姑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爹地，我不应该让你担心。”

“你这样才最让爹地担心。你明明知道爹地电话，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爹地，爹地下班去幼儿园接你的时候老师才跟我说你中午就被带走了，我差点就以为你被拐走了。”

“可是是王源哥哥来接的我啊。”

“可是我才是你爹地。”

客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王源想替小姑娘说点什么，但是听见王俊凯那句话以后又说不出口了，他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事实又是这样的没有错。

王源皱着眉，隐约听见啜泣声，接着就看见小姑娘转身向他跑来，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很伤心。

“爹地好凶，我不想理你了！”

小姑娘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王源轻轻地顺着她的背脊，他看向王俊凯，对方的脸色并不好。

“你对她太凶了，况且她又没做错什么。”

王源到底还是开了口，尽管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说这话。

王俊凯看向他，没说话。

王源蹲下身，扯了两张纸给王慕瑶擦眼泪，原本眼睛就肿，哭这一下就更肿了。

“她不打电话给你也是不想你担心，小姑娘在幼儿园里受欺负了本来就委屈，你回来还这么凶她一顿，你想想她多难受。还有，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她不懂，你语气老这么急跟她说话，她能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么。”

王源看向王俊凯，见对方的脸色稍霁，又说：“况且，我也有责任。我把她从幼儿园接回来也没想到要跟你知会一声，是我没考虑全面，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很担心她。”王俊凯扶着额头，说话的声音缓了下来。

“你说的很对，是我说话太急了。”王俊凯自我反省着，蹲下身，看向王慕瑶，“瑶瑶，爹地向你道歉，好不好？”

王源揉了揉王慕瑶的脑袋，示意她看王俊凯。小姑娘磨磨唧唧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王俊凯向她伸开手，温声道：“原谅爹地这一次好不好？”

王慕瑶还站在原地不动，王俊凯求助般地看向王源，王源推了推王慕瑶，说：“你如果不原谅你爹地的话，他会很难过的喔，你也不想看见他难过，对不对？”

王源的话刚说完，王俊凯就瘪着嘴，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王慕瑶想了想，最后还是走过去王俊凯跟前，小姑娘吸了吸鼻涕，双手搂住王俊凯的脖子，带着粘稠的鼻音说：“爹地以后不可以对我这么凶。”

王俊凯拍着小姑娘的背脊，一连说了好几声好。他看向王源，对方与他一同蹲在地上，他看见王源弯起的眼睛，像是因为他俩父女和好而感到开心，鼓鼓的卧蚕铺在眼下，不知是看向谁的眼神，他究竟能看出温柔的感觉来。

他抿着唇，朝王源无声地说——谢谢。

对方回了他一句——不客气。

十足的默契在静谧的空间中弥漫，被橙黄的灯光衬出点点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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